公元前497年,陽春三月,春光明媚。這本是個充滿希望的季節(jié),孔子卻不得不離開生他養(yǎng)他的父母之邦。為了保持自己清高的人格,也為了尋求新的從政機會,于是沂水清波濯吾纓,浩歌一曲伊人行。在眾弟子的簇?fù)硐,疲馬凋車,孔子開始了為期14年周游列國的生涯。對魯國,他一往情深,對它也充滿希望,他曾說:“齊一變,至于魯,魯一變,至于道!保ā队阂病罚暗馈敝浮疤煜掠械馈钡奈髦軙r代。他認(rèn)為魯國比齊國好,只要稍事變革,就可以上擬于太平盛世的西周。在數(shù)年為政生涯中,他傾注了自己全部的熱忱,希望在魯國重致太平,復(fù)興周公之業(yè)。
即使不能為政,在魯國隱居也是一件樂事。那沂水的清波,舞零臺的清風(fēng),還有二三同道,都深深地令他流連忘返。從前不用于齊,他撈起正在鍋里煮著的米,頭也不回就毅然決然地離開了(“接淅而行”);現(xiàn)在,同樣是不用于魯,當(dāng)他離開時,卻行道遲遲,一步三回頭。在魯國的邊境上還住了三天,以示對父母之邦的眷念。
孔子一行出境的第一站是衛(wèi)國。衛(wèi)國是周公弟弟衛(wèi)康叔的封國,孔子說:“魯衛(wèi)之政,兄弟也!币簿哂小耙蛔冎恋馈钡膬(yōu)點。歷史上,衛(wèi)國位于魯國之西,當(dāng)時都于帝丘(河南濮陽)。歷史上衛(wèi)國曾是擁有“帶甲之士八萬”的強國,但進入春秋,也是每況愈下。衛(wèi)靈公在位時,由于用人得當(dāng),政局穩(wěn)定,民物殷阜,倒還有點太平景象。孔子一踏入衛(wèi)國領(lǐng)土,便被那里熙熙攘攘的人群吸引往了,就此闡發(fā)了一番“庶、富、教”的政治理論。
《論語》說:子適衛(wèi),冉有仆(駕車)。子曰:“庶(人口稠密)矣哉!”冉有曰:“既庶矣,又何加焉?”曰:“富之!痹唬骸凹雀灰,又何加焉?”曰: “教之!保ā蹲勇贰罚
來到帝丘,衛(wèi)靈公給孔子很高的禮遇,讓他享受上卿之祿。但是衛(wèi)靈公并不是大有作為之君,他優(yōu)待孔子不過出于“愛賢”美名,并不真是對孔子的學(xué)說感興趣?鬃又囟Y輕刑,他卻問戰(zhàn)陣之事;孔子輕視女人,他那妖冶淫蕩的南后卻招見孔子;特別讓孔子難受的是靈公與南后和太監(jiān)坐首車,讓孔子乘次車,招搖過市。孔子對他也只有失望,于是再申“吾未見好德如好色”之嘆。但相比之下,在孔子訪問的大小國君中,衛(wèi)靈公對孔子最優(yōu)惠,因此,當(dāng)孔子在別國不利時,總是回到衛(wèi)國,衛(wèi)國算是給孔子溫暖最多的國家,他在那里幾進幾出,呆的時間也最長。
除衛(wèi)國外,孔子還到過匡、蒲、陳、曹、鄭、蔡、楚等國家和地區(qū),拜見過大小封君70余人。但是境遇都不理想,有時甚至十分狼狽,十分危險。
剛從衛(wèi)國出來,到達匡邑,孔子被匡人當(dāng)成陽虎圍了起來。陽虎曾侵略匡人,孔子又長得有些像他,李代桃僵,真是哭笑不得。剛從匡邑解圍出來,到了蒲邑,又被蒲人圍住,幸弟子力戰(zhàn),殺條血路脫離險境?鬃佑秩ゲ埽車蝗;遂往宋,剛在一棵樹下演禮,宋國權(quán)臣桓囗因從前孔子批評過他,趕來把樹拔倒,表示不歡迎。匆匆跑到鄭國,弟子逃散,行李落拓,獨自一人立于東門之外。子貢四處打聽,有人告訴說:“東門外有個人,兩腮像堯,脖子像皋陶,肩膀像子產(chǎn)。腰以下像禹。然而更像落拓潦倒的喪家之大!毖韵轮,是說孔子以古賢圣人相標(biāo)榜,卻無人賞識,落得個喪家之大的下場。又到陳國,陳囗公向孔子問了很多典故,對博學(xué)的孔子非常贊賞。無奈陳國國小力弱,正被吳楚等大國侵凌分割。孔子的學(xué)說只合在和平時期講講禮讓,擺擺禮容,通過教育來激發(fā)人們的向善好仁之心,對這個金戈鐵馬的場面,卻無能為力。因此,他給此行立下的信條是;“危邦不入,亂邦莫居!
(《泰伯》)這個風(fēng)雨飄搖的陳國,當(dāng)然不是久留之地,遂南向蔡國進發(fā)。方至陳蔡之間,孔子又被一伙人圍了起來,一連七日,糧草罄盡,從者大病,莫能興起。最后得楚昭王幫助,才脫離困境。楚昭王召請孔子,欲以書社之地封孔子,還沒讓孔子一行來得及高興一下,便因令尹子西的反對而撂淺了。無奈只好又回到衛(wèi)國,等待回國的機會。
孔子周游列國,歷時十余年,行程數(shù)千里,歷經(jīng)艱難險阻,四處碰壁,可他依然自信極堅,毫不動搖。他說:“知之不如好之,好之不如樂之。”(《雍也》)他學(xué)六藝、知天命,進而形成自己的政治理想和道德人格,這是“知之”;四出尋求推行主張的機會,這是“好之”;在求索過程中,雖處處碰壁也不氣餒,這就是“樂之”。孔子曾描繪游歷時的情形說:“發(fā)憤忘食,樂以忘憂,不知老之將至。”(《述而》)即其“好之”“樂之”精神的形象說明,任憑環(huán)境多險惡,打擊多大,他都信心百倍,毫不退縮。甚至還樂在其中,傳道授業(yè)不息。被圍于匡,弟子焦急,他說:“文王既沒,文不在茲乎?天之將喪斯文也,后之人(指自己)不得聞于斯文;天之未喪斯文也,匡人其如予何!”(《子罕》)在宋逼于桓囗,他說:“天生德于予,桓囗其如子何!”(《述而》)
最可歌可泣的是,困于陳蔡時,弟子又餓又病,孔子面有菜色,但他依然講學(xué)論道,弦歌之音不絕。子路憤憤然說:“君子亦有窮(走投無路)乎?”孔子說:“君子固窮,小人窮斯濫矣!”接著他問子路:“《詩》曰:‘匪兄匪虎,率彼曠野!岬婪切?”子路答曰:“我聽說為善者天報之以福,為不善者報之以祝,夫子累德、積義、懷美已經(jīng)很久了,何以如此倒霉?”言下有懷疑夫子之道之意。孔子說:“如果仁者必然得到信任,哪有餓死首陽山的怕夷叔齊?如果智者必定達到目的,哪有剖心而死的王子比干?”孔子明知有了好學(xué)間、好品行不一定得到賞識,但他仍然要“知其不可而為之”!又召子貢,子貢認(rèn)為“夫子之道至大,天下莫能容。”曲高和寡,要孔子改變主張,降低高調(diào)。孔子堅決拒絕,說:“君子只管探求大道,建立理論,不能隨俗媚世!”
最后召顏回,顏回說:“不容有什么不好!不容然后見君子!道之不修,是吾羞也。道已大明,而當(dāng)局者不能用,是有國者之羞。不容有什么不好,不容然后見君子!”
同心之言,其臭如蘭!直樂得孔子恨不得貧窮的顏口成為富翁,自己好給他當(dāng)管家。 窮而更堅,老當(dāng)益壯。孔子就是這個性格,不管窮通否泰,都守道彌堅,追求越篤。盡管顛沛流離,而志不稍貶,學(xué)不暫停,堅持不懈地教學(xué)和布道,始終吸引著一大群弟子,隨他南北東西,出生入死。這種精神,曾引起遁世者的不解和譏笑,他在蔡國迷路,長沮、桀溺拒絕為他指路;荷囗丈人罵他“四體不勤,五谷不分”;楚狂接輿追在他后面狂歌:“鳳兮鳳兮,何德之衰!往者不可諫,來者猶可追。已而已而,今之為政者殆而!”但是,他汲汲救世,百折不撓的精神,也曾贏得人們的贊許。儀封人見過孔子后,滿懷敬意地說:“天將以夫子為木擇!”木擇,是宣行教化時用的木鈴鐺。儀封人認(rèn)為,孔子是上天派遣來宣揚仁義禮樂的光榮使者!這確實不是過譽之辭。
“直道而事人,焉往而不黜?枉道而事人,何必去父母之邦!”(《微子》)這是當(dāng)時魯國另一位賢者柳下惠的名言,用來檢討孔子似乎非常合適。豈止孔子,對于整個專制社會下的士大夫來說,又何嘗不是如此呢?當(dāng)時社會,“以強凌弱,以眾暴寡”;公室衰微,大夫擅權(quán),陪臣執(zhí)國;上下荒逸,風(fēng)俗頹廢……不僅魯國,“滔滔者天下皆是”(《微子》)!在這個罪惡墮落的社會里,除非人們變得比它更加墮落,否則就不能適應(yīng),更莫望要出人頭地了!孔子既不屑作同流合污、亂中圖利的投機分子;又不愿作那避世肥遁、高尚其事的山林隱士,留給他的自然就只有碰壁和失敗了。四處碰壁的境遇,使這位垂暮老人,難免不有故國之思。就在他68歲那年,他的弟子冉有在魯國干出了成績,贏得了季桓子的繼承人季康子的賞識,在他的建議下,魯國派出特使隆重將孔子從衛(wèi)國迎回,終于演完了周游列國的悲壯一幕。
終于回到了闊別14年的故國首都,江山未改,景物已殊。魯定公、季桓子都已謝世,魯哀公繼位,季康子輔政。但對于孔子,季康子同樣是葉公好龍似的尊賢。他一不采納孔子的政見,二不委任孔子以要職,而是尊之為“國老”,豐爵厚祿,冠冕堂皇地將他束之高閣。孔子68歲回魯,73歲去世,在魯國又生活了五年多。時間雖短,但卻是孔子作為一個偉大的思想家在學(xué)術(shù)上的總結(jié)時期,亦是他在認(rèn)識上進一步純熟的階段。這時,孔子已經(jīng)歷了“60而耳順”這個不思而能、不慮而知的直覺思維階段。將這種純熟的認(rèn)識能力與其它知識、修養(yǎng)相結(jié)合,孔子又成功地實現(xiàn)了“70而從心所欲不逾矩”這個知行合一的飛躍!熬亍庇卸鄬雍x,首先是道(或規(guī)律),如日月運行,四時交替,矛盾轉(zhuǎn)化,社會變遷等等,即所謂天道、地道、人道。孔子對它們能了然體認(rèn),并行之不悖,即《周易乾文言》所謂:“夫大人者,與天地合其德,與日月合其明,與四時合其序,與鬼神合其吉兇。先天而天弗違,后天而奉天時!北憩F(xiàn)了他對自然世界和人類社會規(guī)律的準(zhǔn)確認(rèn)識、預(yù)見
和實行!熬亍边包括他自己“仁、義、禮”三位一體的政治思想和人生哲學(xué),以及與之相聯(lián)系的種種準(zhǔn)則!熬亍边包括世態(tài)炎涼。人心善惡的規(guī)則!70而從心所欲不逾矩”,是他妥善地將知與行、主觀與客觀、個人與社會合理地統(tǒng)一起來,既不因不合時宜而處處碰壁,也不至于放棄原則而有屈己就人之羞。
孔子曾說:“不怨天,不尤人,下學(xué)而上達,知我者其天乎!”(《憲問》)正是他這一時期無可奈何的境遇和心情的真實寫照!70而從心所欲不逾矩”,與其說是孔子認(rèn)識和修養(yǎng)的高度升華,不如說是他一生坎坷經(jīng)歷的辛酸總結(jié)!
“70而從心所欲不逾矩”的修養(yǎng),使孔子進入了另一個靜寧、安閑的時期,那就是“志于道、據(jù)于德、依于仁、游于藝”。時時牢記天道,保持天賦的使命感,依照仁者愛人的準(zhǔn)則,游心于六藝之間。他的晚年,除了偶爾作些回答“哀公問政”(《為政》)、“季康子問政”(《顏淵》)、“冉有問政”(《季氏》)等顧問工作外,大部分時間和精力都用于與弟子切磋學(xué)問和著書立說上。
[孔子周游列國簡介]相關(guān)文章:
2.《孔子拜師》課件
3.孔子拜師教案
4.論語孔子語錄
5.孔子的教育名言
7.孔子語錄原文翻譯
8.孔子名言100句
9.孔子游春教案
10.孔子名言60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