采薇賞析

　　昔我往矣，楊柳依依。今我來思，雨雪霏霏。

　　《詩•小雅•采薇》

　　[今譯]往日離家出征，楊柳輕柔，隨風(fēng)而舞。如今返回故鄉(xiāng)，紛紛雪花，漫天飄飛。

　　[賞析]《采薇》是一首寫一位被遣戍邊的兵士從出征到回家的詩歌。這四句，是詩中情景交融的名句。“依依”，“霏霏”這兩組疊詞，不但把柳枝的婀娜姿態(tài)、大雪的飛舞飄揚(yáng)描繪得十分肯體、生動，而且非常形象地揭示了這一征人的內(nèi)心世界。“楊柳依依”表現(xiàn)他春天出征時對故鄉(xiāng)、親人戀戀不舍的心情。“雨雪霏霏”使我們聯(lián)想到他在征程中經(jīng)受的許多磨難，并襯托出他在返家時滿懷哀傷悲憤心情。清人王夫之說這四句詩“以樂景寫哀，以哀景寫樂，一倍增其哀樂。”(《姜齋詩話》)

　　[原作]采薇采薇，薇亦作止。曰歸曰歸，歲亦莫止。靡室靡家，嚴(yán)狁之故。采薇采薇，薇亦柔止。曰歸曰歸，心亦憂止。憂心烈烈，載饑載渴。我戍未定，靡使歸聘。采薇采薇，薇亦剛止。曰歸曰歸，歲亦陽止。王事靡鹽，不遑啟處。憂心孔疚，我行不來。彼爾維何?維常之華。彼路斯何?君子之車，戎車既駕，四牡業(yè)業(yè)。豈敢定居，一月三捷。駕彼四牡，四牡骙骙。君子所依，小人所腓。四牡翼翼，象弭魚服。豈不日戒?嚴(yán)狁孔棘。昔我往矣，楊柳依依。今我來思，雨雪霏霏。行道遲遲，載渴載饑。我心傷悲，莫知我哀!

　　【詩經(jīng)•小雅•采薇】——戰(zhàn)場上的生存體驗(yàn)

　　【譯文】

　　采薇菜啊采薇菜，

　　薇菜剛才長出來。

　　說回家啊說回家，

　　一年又快過去了。

　　沒有妻室沒有家，

　　都是因?yàn)?a target="_blank">玁狁故。

　　沒有空閑安定下，

　　都是因?yàn)?a target="_blank">玁狁故。

　　采薇菜啊采薇菜，

　　薇菜初生正柔嫩。

　　說回家啊說回家，

　　心里憂愁又煩悶。

　　心中憂愁像火燒，

　　饑渴交加真難熬。

　　我的駐防無定處，

　　沒法托人捎家書。

　　采薇菜啊采薇菜，

　　薇菜已經(jīng)長老了。

　　說回家啊說回家，

　　十月已是小陽春。

　　戰(zhàn)事頻仍沒止息，

　　沒有空閑歇下來。

　　心中憂愁積成病，

　　回家只怕難上難。

　　光彩艷麗什么花?

　　棠棣開花真爛漫。

　　又高又大什么車?

　　將帥乘坐的戰(zhàn)車。

　　兵車早已駕好了，

　　四匹雄馬真強(qiáng)壯。

　　哪敢安然定居下，

　　一月之內(nèi)仗不停。

　　駕馭拉車四雄馬，

　　四匹雄馬高又大。

　　乘坐這車是將帥，

　　兵士用它作屏障。

　　四匹雄馬排整齊，

　　魚皮箭袋象牙弭。

　　怎不天天嚴(yán)防范，

　　玁狁猶猖狂情勢急。

　　當(dāng)初離家出征時，

　　楊柳低垂枝依依。

　　如今戰(zhàn)罷回家來，

　　雨雪紛紛漫天下。

　　行路艱難走得慢，

　　饑渴交加真難熬。

　　我的心中多傷悲，

　　沒人知道我悲哀。

　　【讀解】

　　戰(zhàn)爭的策劃和發(fā)動是“肉食者”們的勾當(dāng)，被迫卷入其中的 個人，無法把握自己的命運(yùn)，猶如隨風(fēng)飄動的落葉，隨波逐流的 小、舢任命運(yùn)之手隨意擺弄，疲憊憂傷痛苦疾病衰老死亡全都身 不由乙只有暗自嗟嘆、仰天長嘯的份兒。恐怕這是普通士兵們 剩下的唯一屬于自己的權(quán)利和“財(cái)產(chǎn)”。

　　憑了這點(diǎn)權(quán)利唱一曲憂傷的歌，總不至于得罪了大人君子們 吧!無家無室的憂慮，居無定所的煩悶，頻繁作戰(zhàn)的辛勞和疲憊， 思念故鄉(xiāng)的痛苦，對個人命運(yùn)的感慨，對入侵之?dāng)车某鸷�，對�?平安寧生活的向往，觸景生情的感傷，命運(yùn)無常的恐懼，遙遙無 期的等待，這一切無時無刻不沖擊著敏感多思憂患焦慮的心靈。把 它們吟唱出來，是一種自我遣懷，自我撫慰，猶如受傷的小動物， 只有自己舔吮傷口，自己忍受痛苦，自己體驗(yàn)悲傷。

　　倘若受傷后連哀叫的欲望和本能都喪失了，那便徹底麻木了， 物質(zhì)化了。對于受慣了命運(yùn)擺弄、痛苦煎熬、憂傷折磨的心靈來 說，艱難坎坷辛勞疲憊槍林刀箭都不可怕�？膳碌氖切稳绺阍�，心 如死灰，完全喪失了作為一個活的生命個體的靈性和生氣。

　　對憂傷和痛苦的敏感，不僅表明個體對自己生存處境的真切 關(guān)注，也表明了個體的自我意識和意志。對憂傷和痛苦的表也不 僅僅是一種無助的感嘆和哀傷，而且也是表達(dá)不甘于忍受比傷和 痛苦、不甘于向命運(yùn)屈服的一種特有方式。它所要告訴我們的無 我憂傷，我痛苦，我無助，但我不愿，我不服，我也有自己的向 往和追求，有自己的價值和尊嚴(yán)。

　　能夠這樣去想、去做的個體，實(shí)際上并不“小”。從他無能為 力、無法掌握自己命運(yùn)的角度說，他是弱小的;從他不愿屈服于 命運(yùn)的擺布、有自己的追求的角度說，他卻是了不起的。正因?yàn)?這樣，吟唱自己的內(nèi)心憂傷和痛苦，就已經(jīng)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比 即使歌吟者本身像是不經(jīng)意地這樣做，然而其內(nèi)心深處的動機(jī)卻 昭然若揭。

　　整個人生就如一場戰(zhàn)爭�；钪�就會被迫卷入這場戰(zhàn)爭之中，就 會有憂傷、痛苦、煩惱，恐懼、絕望。向往。追求、無助等等生 存體驗(yàn)。表達(dá)這些體驗(yàn)的詩，本身就是動人的生存哲學(xué)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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